【渺音】序幕、良辰清音素衣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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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以下正文】
「一別都門三改火，天涯踏盡紅塵。
依然一笑作春溫。無波真古井，有節是秋筠。
惆悵孤帆連夜發，送行淡月微雲。
尊前不用翠眉顰。人生如逆旅，我亦是行人。」
「沒想到已是深秋了。」一曲清歌罷，宇文淵斟滿一杯酒，推到桌子對面。「姑娘這是打算離開了?」
「確實是該走了。」對面的絳衣少女仰首飲盡杯中玉液瓊漿，嫣然一笑:「唔，是淡月樓的『盡紅塵』呢，多謝宇文公子盛情了。」
宇文淵笑笑。宜州之酒冠天下，淡月之酒冠宜州，尤其這「盡紅塵」因為工序繁瑣，一天限賣十罈。他今日特意早起，只為能買得一壺，替她餞行。
「宇文公子可是心裡有事?」察覺到他的沉默，絳衣少女不由問道。
宇文淵收起微笑，輕輕咬著脣。半晌，他直視絳衣少女，反問道:「姑娘，之後要去何處?」
「燕州吧，怎麼了?」
宇文淵深吸了一口氣，「燕州地處北方，冬季嚴寒，姑娘何不待在宜州，至明年開春再行前往?」
「令堂玉體已然大安，我也沒有什麼理由留下了。」絳衣少女淡淡道。
「住上一陣子又無甚要緊，家父和家母不會計較的。」宇文淵有些艱難的道，語氣中隱有懇求。
「宇文公子，」絳衣少女放下手中的琉璃盞，直白得不留任何餘地:「小女子奉勸您一句：水到渠成方為緣，該看開時則看開。若是不成，彼此還是早些忘了的好。」
宇文淵怔怔的看著她，少頃，他苦笑一聲，也乾了自己那杯酒:「也是，伯帆那等神儀丰采，豈是我能比肩的?」
這句話聽來沒頭沒腦，然而絳衣少女原本燦若星辰的雙瞳卻黯淡了一瞬。
飲盡壺中最後一滴酒，絳衣少女率先打破沉默:「宇文公子，小女子告辭了。」
「不送。」宇文淵說得雲淡風輕，只是脣邊那一抹笑意卻怎麼也沒辦法淡化眸中深深的失落。
絳衣少女向他一揖，轉過身，往船塢的方向走去。
然而走不到三丈遠，少女驀地停下腳步，回首探看。
煙波浩渺間，似有熟悉的馬蹄聲踏著清脆的步伐，尋她而來。
噠噠噠……
噠噠噠。
煙波浩渺間，何絳騎著師姊送她的小黑馬，風馳電掣的奔過青石地磚鋪就的街道，最終在一間臨水的客棧前勒馬止步。
「小二，來碗哨子麵！」
「好咧！」
她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，百無聊賴的撐著頭放空。這趙州大約是她一路走來看過最無聊的一座城了。道旁路樹如士兵般排列得規規矩矩，街邊的房子都像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似的，灰色牆面砌得整齊劃一。放眼望去，整條大街上行人稀稀落落，客棧茶樓裡也不見有人高聲吆喝，死氣沉沉得與一座空城相差無幾。一陣微風吹過，數片枯葉被捲起，又平添三分蕭索。
忽然。一聲絃響傳至耳畔。
何絳站起身，循聲望去。只見離客棧不遠處有一座涼亭，亭外圍著一圈兒人，圈子的中心——也就是亭中的石桌之後，坐著一名素衣烏髮的男子。何絳不由移步向前，想把那人看的更清楚一點。
「客、客官，您的麵⋯⋯」店小二見她要走，連忙出聲喚道——就算您不吃麵了起碼也要留下飯錢吧！畢竟東西都煮好了啊！
——店小二心中吶喊著。
何絳從袖中掏出一只布包，隨手一扔便準確的落在她方才坐的椅子上。「錢都在這兒了。另外，幫我弄間客房出來。」
待她走過去時，亭外能站人的位置基本上都被站滿了。素衣男子也已調好了琴弦，一抹一撚，泠泠琴音便自指下流瀉而出。有如一盞溫而微涼的清茶，甘芳中隱約蘊著淺淺的苦澀。
「對瀟瀟暮雨灑江天，一番洗清秋。
漸霜風淒緊，關河冷落，殘照當樓。
是處紅衰翠減，苒苒物華休。
惟有長江水，無語東流。
不忍登高臨遠，望故鄉渺邈，歸思難收。
歎年來蹤跡，何事苦淹留。
想佳人、妝樓顒望，誤幾回、天際識歸舟。
爭知我、倚闌干處，正恁凝愁！」
琴音引商刻羽，意境悠遠。男子嗓音清越，然而氣息略顯短促，反倒減了幾分繾綣幽思。何絳挑了挑眉，故意朗聲道：「公子此曲實在過於傷感，未免負了如此良辰佳景。」
此時亭外眾人仍陶醉於曲中意境，突然聽見何絳如此「挑釁」，有志一同的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外加兩道殺氣騰騰的目光——無奈何絳臉皮夠厚，這樣的眼神對她實在沒有什麼殺傷力可言。
「是麼？」亭中的那名男子緩緩站起，向她微微一笑：「怕是姑娘不懂曲中之意吧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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〕
發布於 2023-09-19，更新於 2023-09-20